2011年4月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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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4月8日 星期日

安藤忠雄的天份與天才

劉育東



安藤忠雄事務所與交大建築研究所在二月底舉辦了第三年的「安藤忠雄講解建築之旅」,安藤先生告訴我們,今年6月9日他應邀在台北小巨蛋舉行一萬人的「大」演講。一萬人,他到底有什麼魅力讓全世界都為他發燒?

在藝術的領域中,我們經常對傳奇人物的傳奇故事特別著迷,例如繪畫的梵谷未受正規學院教育、音樂神童莫札特四歲成名十歲成熟,離我們近一點,雕塑的朱銘由學徒而成為大師、舞蹈的林懷民從年輕追隨舞蹈只要舞蹈,這些「純藝術」的故事都啟發我們什麼是真正的「天份」與「天才」,但是作為「實用藝術」的建築,除了設計創作以外,還必須通曉材料、結構、構造、工法、地質、法規等,因此幾乎不曾出現過完全沒有進過學校也沒有師徒傳承的偉大建築師。

安藤忠雄家境不好,不能提供他上大學,但熱愛建築的他,流連在舊書攤中翻看世界建築名作,「一年就把大學四年的書讀完」,甚至作業餘拳擊手來賺取獎金,才能遠赴歐洲作他第一次建築之旅,直接向古往今來的大師直接學習。返國後,這個蓄勢待發的小夥子在夾縫中奮鬥、自行開業,從一棟小房子開始,直到今日成為獲頒建築諾貝爾獎之稱的普利茲克獎(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的建築師。

安藤忠雄雖然「自學」成功,但更重要的是他的「自創」-自發的創造力。看過他的建築的人,都會對清水混凝土所表現的「純淨」、方或圓的空間所圍塑的「宇宙」、光所營造的「精神」、水所成就的「意境」,留下難忘的印象。安藤忠雄自創的「安式風格」迷倒全球,在日本、亞洲、歐洲、美洲,都有大量的「粉絲」在他的作品中流連忘返,也有大量的「建築師粉絲」在各個基地以安式風格的設計向安藤忠雄致敬。

然而他最具創造魔力的是,日本人看安藤建築覺得很日本,而西方人看安藤建築竟覺得很西方,他又能讓服裝界同為設計大師的Giorgio Armani為他傾倒,在米蘭設計完一棟建築後,又忍不住繼續邀他作第二件作品。安藤的建築達到了藝術與設計共同追求的極致,林懷民老師告訴我「他的房子真美,在裡面跳舞真好」。他怎麼作到的?他說「我只知道自己的表現方式,不知道其它東西,因為有些東西只是流行,去趕流行是很困難的事」。

也許因為失學,所以知道受教的可貴,也許因為自學,所以知道受教的辛苦。安藤忠雄已經成為國際大師之際,本應該把人生有限的時間,完全用在創作以便尋求建築史上的定位,他雖然也和其他大師一樣,推掉大部分全球的演講,但他沒推掉的是他在東京大學建築系的教學。他十年如一日的往返大阪與東京,讓日本最優秀的建築學生能親獲大師的教導外,更邀請同樣知名的國際大師到東京大學,為學生講授他們30歲時初出社會的歲月,讓年輕學生得知,大師都是從年輕奮鬥而來。

建築師作為空間的「創作者」,經常自認是環境的「創造者」,建築師都喜歡在自然環境優美的基地造房子,把環境當作背景,因此十分歡迎在建築週邊種樹,襯托作品,而絕不在房子前種樹,擋住作品。安藤忠雄在家鄉發生阪神大地震時,人在歐洲,立即返鄉後看到大地千瘡百孔,開始反省建築與自然環境的關係,認為人造的建築要為自然環境而生,具體的作法就是發起「種樹運動」,他經常在日本各地與居民和小朋友一起種樹,以他身為日本藝術國寶的身份,推動環境共生,他近來告訴我們,「房子蓋好時,尚未完成,持續種樹10年讓整個環境都綠化,才是建築完工的時候」,他又說,「房子完工時在前面種樹,等到樹長大把房子遮住,才是好建築」。這就是安藤忠雄。

(作者是交大建築研究所教授,哈佛建築設計博士,遠東國際數位建築獎召集人)

(原載於經濟日報96年3月13日A12觀點版「劉育東談創意」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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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4月2日 星期一

建築必須走向大眾

台灣有一個很矛盾的現象,照理說,人人都住在建築內,也天天看建築,因此,建築應屬於「大眾」,建築消息應能在大眾媒體出現,建築書籍應能有大眾級的銷售,建築雜誌應在大眾最常去的超商上架。事實正好相反,長期忽略建築與環境教育的結果,大眾認為建築只是房屋工程、不是設計作品、更非藝術創作。因此,建築淪為「小眾」,建築消息進不了大眾媒體(尤其電子媒體),建築書銷售量平均不到1000冊,超商也放流行裝潢雜誌絕無建築雜誌。
若建築能由小眾走向大眾,讓更多人瞭解建築豐富而多元的內涵,就能提昇全民的建築素養與城市美學,這是一個關乎建築品味、城市美學、社會文化、藝術創造的艱難工作,卻也是必須作的一件事。

為入門者介紹建築,在許多建築朋友的投入下,近幾年已稍有成績。例如,淺顯易懂的建築書(建築概論、建築故事、建築旅行、城市導覽、建築散文、建築生活雜記)、系列的建築演講(西洋建築史、建築美學、歐洲的建築、日本的建築、文藝復興建築、台灣當代建築、建築與藝術、數位建築)、主題式的建築旅行(西歐當代建築、義大利建築、荷蘭新建築、萊特建築之旅、日本當代建築、安藤忠雄建築旅行)、談建築的網路部落格(準建築人手札、魚夫的步落格、甚至他又延伸為魚夫嚴選─劉育東建築頻道)。這些台灣社會中逐漸蓬勃、非學院、非專業的活動,是十年前想像不到的事情,在在都說明了一個令人振奮的現象,「建築正走向大眾」。有了旅行、演講、網路的「建築入口資訊」後,我們還缺少一套更有系統、更深刻的「建築入門知識」,也就是一套寫給大眾的建築書系,每一本書都能以淺顯但動人的圖文,向大家介紹建築的許多面向。

上述的想法,已經得到國內重要出版社的迴響,他們希望為國人出版一套「建築書房」,每本3、4萬字與200張圖,在宏觀的建築架構下,每年出版3至5本,而且最重要的是,每本書寫的對象是大眾,尤其是三種人::有志選念建築系的中學生、對建築有興趣的一般社會讀者、以及建築與設計相關科系大一新生。

我正在協助籌畫這樣一套深具意義的書,這個「建築書房」會涵蓋六大主題:第一「認識建築」,類似建築概論與建築總論,希望利用一本書的短短篇幅,就能勾勒建築的全貌或建築師工作的全貌。第二「建築時空」,以建築歷史為素材介紹建築的故事,涵蓋全部的建築歷史、某一時期、某一城市、某一焦點或某一人物。第三「世界的建築」,介紹當代的建築物與建築師,將以建築人物(萊特、科比意等)以及區域(美洲、歐洲、日本等)為主題。第四「台灣的建築」,介紹台灣當代的建築物與建築師,特別能對建築背後的故事作介紹,讓大眾近距離了解身旁的建築。第五「建築與都市」,介紹建築與都市、聚落、社區的關係。第六「建築與生活」,介紹建築與生活有關的設計(產品、家具、流行、創意、科技)的關係。

有了清楚的脈絡後,最重要的就是作者。我們邀請了學識豐富而又文筆流暢的建築學者與建築師,來為大家說建築的故事,包含寫「認識建築」的漢寶德先生、寫「認識建築師」的姚仁喜建築師、寫「傳統建築」的王鎮華教授、寫「西洋建築」的施植明教授、寫「歐美建築」的張基義教授、寫「日本建築」的李清志教授、寫「宜蘭建築」的黃聲遠建築師、寫「建築與生活」的曾成德教授等將近 20人。大家都願意花時間為大眾寫入門書,因為要改善台灣惡劣的環境,建築必須走向大眾。

(作者是交大建築研究所教授,遠東國際數位建築獎召集人)

(原載於經濟日報96年3月27日A12觀點版「劉育東談建築」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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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3月16日 星期五

安藤忠雄的天份與天才

安藤忠雄事務所與交大建築研究所在二月底舉辦了第三年的「安藤忠雄講解建築之旅」,安藤先生告訴我們,今年6月9日他應邀在台北小巨蛋舉行一萬人的「大」演講。一萬人,他到底有什麼魅力讓全世界都為他發燒?
在藝術的領域中,我們經常對傳奇人物的傳奇故事特別著迷,例如繪畫的梵谷未受正規學院教育、音樂神童莫札特四歲成名十歲成熟,離我們近一點,雕塑的朱銘由學徒而成為大師、舞蹈的林懷民從年輕追隨舞蹈只要舞蹈,這些「純藝術」的故事都啟發我們什麼是真正的「天份」與「天才」,但是作為「實用藝術」的建築,除了設計創作以外,還必須通曉材料、結構、構造、工法、地質、法規等,因此幾乎不曾出現過完全沒有進過學校也沒有師徒傳承的偉大建築師。

安藤忠雄家境不好,不能提供他上大學,但熱愛建築的他,流連在舊書攤中翻看世界建築名作,「一年就把大學四年的書讀完」,甚至作業餘拳擊手來賺取獎金,才能遠赴歐洲作他第一次建築之旅,直接向古往今來的大師直接學習。返國後,這個蓄勢待發的小夥子在夾縫中奮鬥、自行開業,從一棟小房子開始,直到今日成為獲頒建築諾貝爾獎之稱的普利茲克獎(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的建築師。

安藤忠雄雖然「自學」成功,但更重要的是他的「自創」-自發的創造力。看過他的建築的人,都會對清水混凝土所表現的「純淨」、方或圓的空間所圍塑的「宇宙」、光所營造的「精神」、水所成就的「意境」,留下難忘的印象。安藤忠雄自創的「安式風格」迷倒全球,在日本、亞洲、歐洲、美洲,都有大量的「粉絲」在他的作品中流連忘返,也有大量的「建築師粉絲」在各個基地以安式風格的設計向安藤忠雄致敬。

然而他最具創造魔力的是,日本人看安藤建築覺得很日本,而西方人看安藤建築竟覺得很西方,他又能讓服裝界同為設計大師的Giorgio Armani為他傾倒,在米蘭設計完一棟建築後,又忍不住繼續邀他作第二件作品。安藤的建築達到了藝術與設計共同追求的極致,林懷民老師告訴我「他的房子真美,在裡面跳舞真好」。他怎麼作到的?他說「我只知道自己的表現方式,不知道其它東西,因為有些東西只是流行,去趕流行是很困難的事」。

也許因為失學,所以知道受教的可貴,也許因為自學,所以知道受教的辛苦。安藤忠雄已經成為國際大師之際,本應該把人生有限的時間,完全用在創作以便尋求建築史上的定位,他雖然也和其他大師一樣,推掉大部分全球的演講,但他沒推掉的是他在東京大學建築系的教學。他十年如一日的往返大阪與東京,讓日本最優秀的建築學生能親獲大師的教導外,更邀請同樣知名的國際大師到東京大學,為學生講授他們30歲時初出社會的歲月,讓年輕學生得知,大師都是從年輕奮鬥而來。

建築師作為空間的「創作者」,經常自認是環境的「創造者」,建築師都喜歡在自然環境優美的基地造房子,把環境當作背景,因此十分歡迎在建築週邊種樹,襯托作品,而絕不在房子前種樹,擋住作品。安藤忠雄在家鄉發生阪神大地震時,人在歐洲,立即返鄉後看到大地千瘡百孔,開始反省建築與自然環境的關係,認為人造的建築要為自然環境而生,具體的作法就是發起「種樹運動」,他經常在日本各地與居民和小朋友一起種樹,以他身為日本藝術國寶的身份,推動環境共生,他近來告訴我們,「房子蓋好時,尚未完成,持續種樹10年讓整個環境都綠化,才是建築完工的時候」,他又說,「房子完工時在前面種樹,等到樹長大把房子遮住,才是好建築」。這就是安藤忠雄。

(作者是交大建築研究所教授,哈佛建築設計博士,遠東國際數位建築獎召集人)

(原載於經濟日報96年3月13日A12觀點版「劉育東談創意」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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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3月6日 星期二

明日建築的創意與遠見

劉育東


劉育東在台北美術館的明建築展


早已擺脫「貧窮」與「小康」的台灣,除了越來越注重生活品質以外,也越來越講求「創意」和「遠見」,如果問任何一位中央級甚至縣市級官員,創意重要嗎?遠見重要嗎?標準答案一定是「當然重要,而且是台灣能繼續向上提昇的二項關鍵要素」。雖然官員對答如流是個好現象,但如果繼續問,該如何作,才有創意、才是遠見,得到的答案就不容易令人振奮了,因為我們看到,從中央到地方,有太多太多的例子是不求品質、不計代價、只要完工,才能在任期內或選舉前宣佈成果輝煌,在鎂光燈前頻頻剪綵。這能有創意和遠見嗎?


如果民選首長看問題只看4年、最多8年,中央首長短於4年、甚至2年或1年,實際上我們正在走下坡而不自覺,因為所有好的城市,都是許多人發揮創意、深具遠見的成果。例如,新竹市會有今日的格局,是前人在一小片聚落上,從1733年(道光11年)先以竹子建成「竹塹城」,再到1826年(道光六年)正式以石頭建成的「新竹城」,必須以近100年持續的創意與遠見,才有當時首屈一指的清代城市與建築。後來1895年由日本統治,日本留歐的年輕城市設計師與建築師,運用想像力與執行力,經歷多次的「都市改正」(都市更新),將傳統的「城」逐步擴大為現代的「城市」,也必須以超過40年持續的創意和遠見,才有當時領先亞洲的現代新竹。

我很不想說,但不得不說,如果以城市和建築的發展來看,國民政府與解嚴後的台灣,創意與遠見都遠不如清朝時期與日本時期。也就是,面對未來,我們眼光短淺、創意缺缺,只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明日會是什麼樣子?我們必須先勾勒一個藍圖,再花上40年、50年、甚至100年來執行,就能有機會成為創意與遠見兼備的明日建築與城市。交大建築所30多位師生邀集了國內文化界(文化資產保存研究中心等)與科技界(資策會、工研院、中科院等)的許多朋友,花了兩年「作夢」,最近在台北市立美術館展出我們想像30年後的「明日建築」。

明日的建築與城市會在「昨日歷史」和「今日發展」的脈絡中,因數位文明的進展,呈現幾種新的空間趨勢,包含藝術空間、虛擬空間、歷史空間、傳統空間、智慧空間、無線空間、網際空間。在「明日藝術空間」中,我們把「狂草」做成空間,因為數位科技可以讓建築更柔軟、更藝術。在「明日虛擬空間」中,除了可以看到安藤忠雄設計的交大美術館與建築館的圖與模型外,戴上虛擬眼鏡,會有一位「虛擬安藤」向大家講解這座尚在新竹興建中、但已先虛擬完工的建築物。在「明日歷史空間」中,不需實地走訪淡水、新竹、嘉義,三地舊城皆會虛擬登場。在「明日傳統空間」中,台灣的老房子,可以經過複製、現代化、創新等分析步驟,達到台灣傳統建築數位創造的新階段。在「明日智慧空間」中,以往發生在吧台邊的記憶,會以不同的杯印留下痕跡,隨著時光消逝,記憶淡去、杯印淡去、但永不消去,而且當工作不下去,想轉換空間的時候,工作環境可立即變換到溪頭、到Starbucks咖啡。在「明日無線空間」中,人體、記憶與建築可在所有空間中互動,建築物不再是靜止的,人可以和牆面、地板、天花板互動,它們會知道我們來了,而有所回應,而且在都市空間中能同步幻想日月潭湖水、太魯閣縱谷、司馬庫斯高峰。在「明日網際空間」中,其實不需要來北美館,只要上網,就能觀賞所有的「空間演出」。

創意和遠見雖然要基於過去、並立足現在,但最重要的是邁向明日。

(作者是交大建築研究所教授,哈佛建築設計博士,遠東國際數位建築獎召集人)

(原載於經濟日報96年2月27日A12觀點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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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6日 星期二

建築創造的昨日今日明日

劉育東

當我們想到「創意」的時候,經常講的是「當下」就要有許多點子,以及「將來」的設計會如何發展,然而,我們也知道「過去」的重要,鑑往知來,向歷史名作直接學習,很肯定的把當下與將來的「新點子」,建立在前人早已想破頭的許許多多「舊點子」上,這樣連接昨日、今日、明日的點子,應該有機會將「創意」深化為「創造」與「創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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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 廣達美術館虛擬仕女,龜山,2002。

在全球的建築發展史上,我們如何看「創意」與「創造」?如何在歷史發展上想出新點子?又如何在西方主流價值中想出新點子?這些問題都是設計者必須面對的創意難題。三年半前我開始想把這些經驗寫成一本書,最近終於完成「數位建築與東方實驗」,其中我們可以清楚看到,建築創造的歷史,是由許許多多建築「創意家」,辛辛苦苦才作成的建築「創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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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 青島大學城設計,青島膠南,2003。

一部建築史,就是一部尋求空間與形體創意的發展史,由史前時代的巨石排列,經歷埃及時代的神聖、希臘時代的秩序、羅馬時代的壯闊、中國建築的自然、印度建築的神秘、馬雅建築的崇拜、中世紀時代的崇高(尤其是哥德教堂真的很高)、文藝復興時代的人文、巴洛克時代的變幻、新古典時代的復古、工業時代的機械、現代建築的簡單、後現代建築的寓意、直到最近數位時代中,建築空間形體的大解放等等,建築創意一直在「昨日」快步前進,不曾停留。

「今日」的建築風貌,除了持續累積前人的創造以外,也因數位文明,讓許多建築師正發揮著新的創意,讓建築物更加解放、不再限於方方正正,讓空間概念更加活潑、不再限於樑柱牆板,讓設計過程更加聰明、不再限於人腦思考,也讓建築類型更加多樣、不再限於傳統分類。今日的建築創意,更百花齊放、更天馬行空、更純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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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 昨日淡水,台中市,2006。

今日的建築發展,還需要一群為數位時代奮鬥、研發、開創的創意人,仍需要辛苦才能拓展新時代,但「革命成功」後,就可以「享受果實」一陣子。在「明日」建築中,更多更多的建築師甚至大師級人物,自然而然也開始將新科技與新思維納入自己的建築創意,創造出屬於他(她)們個人的新嘗試與新風格。因此,「建築從地上長出來」、「又要變又要恆久不變」、「萬物皆可為建築」、「會呼吸的空中花園」、「在動靜之間遊走」、「建築就是自然」,這些建築史上的經典創意,在後數位時代的「明日建築」中,又有了另類的創新。

發展創意、進而創造,第一個難題就在昨日今日明日的歷史發展下,早已對手太多、能想到的、都想過了。但處在台灣的我們,如果要追求創意,而且是全球視野的創意,很快就會遇到另一個難題,因為經常在歷史觀點上,西方是主流、東方是邊陲,我們在東方想要作的東西,即便是很好的創意思維,仍很難獲得全球的肯定。 面對這樣的困難,我的建議和實驗是,在全球文化中堅定而自在的表露東方文化、中國文化、台灣文化,別怕。

我們嘗試了這種融合東西文化的創作,將「虛擬實境科技」加入「張大千畫作」中的山水、荷花、仕女、佛手等意境,作成虛擬美術館,被西班牙前衛日報介紹為代表亞洲的虛擬美術館。我們將「自由形體科技」加入唐代懷素和尚的「狂草」、宋代辛棄疾的「賀新郎」詞與郭熙的「早春」圖,作成青島大學城,二年後又被前衛日報選為封面作品,也受邀義大利佛羅倫斯建築雙年展的世界名校展。我們也將台灣前輩畫家陳慧坤的「淡水下坡路」,作成又淡水又數位的空間,被世界建築雜誌選為每月主題建築。西方人好像很喜歡這些房子。

我想,這些今日嘗試的建築「創意」,應該有機會繼續深化,成為明日的建築「創造」。

(原載於經濟日報96年2月6日A12觀點版)

數位建築與東方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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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26日 星期五

減法的環境設計

  宋代詞人辛棄疾的名句,「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不但膾炙人口,更向建築師提出環境挑戰,因為山水美景,引人入勝,任何人都能自然而然的欣賞、讚嘆,誰都能體會「我見青山多嫵媚」。而然,我們在青山綠水間規劃了什麼樣的城市?又設計了什麼樣的建築?有沒有優雅的回應青山綠水?有沒有達到「青山見我亦如是」的規範?這些都是各國建築師、城市規劃師、以及環境決策者(縣市長)要捫心自問的。讓我們先看別人的例子,再來談自己。

  中國大陸的桂林山水,不但甲天下而且又是人類的寶藏,可惜在1970年觀光業尚不發達的年代,即使美到不行的山水,「也不能當飯吃」,官員竟短視到只能發展輕工業、蓋工廠,市區人口稠密的地區土地不夠,只好移往郊區蓋工廠,而且排放黑煙也沒人抗議,然而,那個無言吶喊的郊區,就是桂林山水的山邊和水邊。天啊,決策者、規劃者、建築師竟可以為了經濟發展,便宜行事,用最低的成本、最少的頭腦、卻傷害最大。當時人們視若無睹,還好有一天鄧小平陪同加拿大總理遊桂林,在加拿大總理的驚訝下,鄧小平一聲令下,看得到的人造物全都拆除,桂林山水才又恢復「我見青山多嫵媚」。

  杭州西湖也是個人文薈萃的人間仙境,當地政府對湖邊建築有十分嚴格的管制,因此,今日的西湖還保持了「蘇堤橫亙白堤縱」的雅致。然而,再擴大到更遠的區域範圍時,情況就有些失控,四週雖都仍看得到「遠山含笑」,但卻也能看到一些混凝土高樓冒出來破壞氣氛,其中最高的一棟是浙江大學湖濱校區主教學樓,樓高22層將近70公尺。事實上,這棟樓功能完好、美觀尚可,怎麼捨得炸掉?但配不上西湖,就在「青山見我亦如是」的最高標準下,2007年1月6日上午7點17分,高樓爆破,恢復了「我見青山多嫵媚」。

  韓國首都首爾的一條河流「清溪川」,在經濟發展的無情主導下,「依例」在50年前加蓋,以增加地面交通之用,但道路永遠不夠用,更「依例」在30年前興建高架橋,使得商業、步行、休憩、甚至天空都不見了。30年前負責執行高架橋興建的官員李明博,在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不能看」的痛苦下,當機立斷,2003年以「拆除高架橋、重建清溪川」為競選首爾市長的政見,當選後又親自舉行734次居民溝通會議,進行了一次號稱韓國600年來最困難的工程,一個彌補錯誤的「減法工程」。2005年9月24日清溪川重見天日,又變成了親子、行人、商家、博物館的河岸空間,恢復了「我見青山多嫵媚」。


照片:魚夫提供

  這些獨尊經濟與交通考慮下的不當「加法」,在台灣也司空見慣,台北市從前也有一條灌溉用的塯公圳,「依例」加蓋興建高架道路,就是今天的新生北路高架橋。我們的日月潭週邊建築控制的仍不夠理想,建築量體與樣式仍作不到「青山見我亦如是」的境界,既然還作不到合適的「加法」,我們就應學大陸和韓國,用減法,把原有不當的添加物減去,至少恢復「我見青山多嫵媚」。

 這讓我回想起從前的新竹東門城與護城河,也為了交通與停車問題,城門縮在狹小圓環內無法接近,河岸一再裁減用來停車,竟到了「溝邊停車」的恐怖程度。1995到1999年,在交大建築所與新竹市政府的規劃下,將城門前所有雜物(銅像、鐘樓)一律「減去」,再將車道「減去」一線道,以增加廣場面積,更將護城河岸的車道和停車位「減去」,才恢復了清代原有寬廣的河面與河岸。

  面對自然美景,「減法的設計」至少能維持「我見青山多嫵媚」,加法的設計就必須仔細再仔細、謹慎再謹慎,才有機會作到「青山見我亦如是」,否則破壞了青山綠水,就對不起大自然的美好,也對不起辛棄疾的提醒。

(作者是交大建築研究所教授,哈佛建築設計博士,遠東國際數位建築獎召集人)

(原載於經濟日報96年1月23日A12觀點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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